英雄难过女人关—— 我家的往事 ·下「有故事的人」_民国往事小说

原标题：英雄难过女人关—— 我家的往事 ·下「有故事的人」_民国往事小说

刘文彩获悉结拜兄弟完婚归来，特在府堂院坝设宴，为我爷爷喜得佳偶道喜。宴会上我爷爷西装革覆，风度翩翩，带上如花似玉的我奶奶出现在之中，令一些娇妻美妾羡慕不已。官更是吃惊于我奶奶的美貌，连夸我爷爷艳福不浅。

接近零点时分，刘文彩突然接到成都来电，心中埋怨地说：，不知又是那河水发了，半夜三更叫上成都，汽车已在邓景关等候。说完话便抓紧时间过足烟瘾，带上警卫，备马出发。

这张红毛毯他是熟悉又陌生的，熟悉是因为它曾经承载过自己和我奶奶那么多的缠绵和温存，陌生是因为前面一段时间自己对红毛毯的疏远和。但不管怎样，此时它代表的是昔日家庭的温馨与夫妻的恩爱，能把生命结束在这红毛毯上，就如同回到了家一样，没有什么好的。

我爷爷和凌小姐二人信以，当刘文彩前脚一走，凌君如立即收了麻将，将我爷爷推入琴房，二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。不想云雨交欢方兴未艾凌小姐正大呼小叫时，官邸外突然传来一阵犬吠，接着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到近，二人吃了一惊，顿觉情况不妙，慌忙中断苟合穿戴整齐。凌君如镇定地打开大灯稳坐琴台，顿然传出一片悠悠琴声，我爷爷站立一旁手捧乐章指指点点，一副深夜苦练的样子。有意安排的捉奸回马枪，哪知二人动作如此神速，刘文彩不免大失所望，一时自感有些难堪。于是来了个解套的说辞，只见他板着面孔一语双关道：，耍起来了！此话一出，他俩立马崩溃浑身瘫软，仿佛到了世界。正当我爷爷就要晕厥过去时，却又听得刘文彩嚷嚷：还没过河，又来电说延期了，这不是戏弄吗？原来如此，虚惊一场。我爷爷回到公寓，一面心有余悸，一面又心存侥幸。

但凌君如自觉不能失去风度，不能和这峨眉山下来的小妖精一般见识。她见新娘、新郎向自己走来，忙莞尔一笑举杯相迎，轻轻碰杯后微启朱唇呷了一口，然后拉着我奶奶的手就不放，亲热得像亲姐妹，还突然提议道：张局长，兰香与我今后不如姐妹相称，交往起来更亲近些。

说到这里，我奶奶用衣袖抹着眼泪说，自从你爷爷，就仿佛进了天昏地暗的活人坟鬼门关，与完全断绝了联系。对外声称你爷爷的案子是重案、要案，必须严格办案纪律，非办案人员一概不许探监。实际的情况是，你爷爷一便进死牢，从未被过一次，一切均由刘文彩和秦大篓暗箱操作。他们放出话来，张有山的案子事实清楚确凿，已移交法院审理。身陷的你爷爷也慢慢明白，自己中了刘文彩和秦大篓的请君入瓮之计。

事隔不久，我爷爷四十寿诞大办寿宴。官有意偕凌君如前来祝寿。我爷爷收下贺礼打开一看，除大额礼金外，还有一顶进口礼帽，便高兴地往头上一试，没想从礼帽中落下一张纸条，写着：金兰重千斤，何须为女人？

我们张家获悉这一消息后一片哭声，几房太太六神无主。后来经大太太提议，全家推举出二姨太、也就是我姨奶奶刘玉香出面，挑选了一具上等大棺材，请人抬内刑场等候。

没想到的是，这时我奶奶毅然擦干眼泪，握住我爷爷的手，声情并茂地唱起了《送别》：长亭外，古道边，芳草碧连天我爷爷听着四姨太重情重义的歌声，深感自己的与薄情，不由地别过脸去，不敢正视这对亲姐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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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年，刘湘如意占领了刘文彩二十四军地盘，的土霸王刘文彩，灰溜溜地撤出宜宾

据张主任摸着光脑门打着酒嗝讲，你爷爷被害的消息不胫而走，在川西南地区引起强烈反响，朝野无不刘文彩狗仗人势，滥杀，骂他不贴是，桃色丑闻人人皆知，暗厢操作千夫所指。

凌小姐决心和我奶奶一较高低，发誓不把这可心的男人抢过来，就立即跳到窗前的长江里去。凌小姐在心里发着毒誓，一口细碎的贝齿咬得咯咯响。

暑假快结束时，我一翻手机里的日历，明天是农历七月十五，也就是我爷爷多少年前被害的日子，我奶奶自然很重视。我父亲是我爷爷留下的唯一血脉，可惜十年前就生病去世了。因此往年都是我叔父他们，迫于我奶奶的压力来办这些事，买些纸钱在自家院坝或者去大渡河的河滩上一烧了事。今年暑假由于我呆在老家，我奶奶就期望我来操办上坟烧纸的事。所以一大早我就买齐了所需的香烛纸钱，回家一一交给我奶奶过目。我奶奶细细翻检了一番，终于满意地点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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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只见他一拍桌子，用尖声尖气的大邑口音道：你这娃儿胆大包天八道！张局长与本处与共情同手足，他能做出这种事吗？家丁一见刘文彩龙颜大怒，立即被吓得浑身发抖，双膝认错，狠狠地不断自己的耳光。刘文彩马上又换了温和口气，止住家丁的行为，好言宽慰道：你对我忠是好事，但要本分，不能当长舌妇播弄。听总处如此一说，家丁这才松了口气。可是事过半月，这家丁不知得了什么病，突然身亡。

省地志办的一位研究室主任也姓张，对我爷爷的故事也很关注。我知道后马上请他喝酒，他是性情中人，爽快答应。找个背街的清静小馆子落座后，我把自己从我奶奶那里采访到的情况给张主任做了一个简要交代，然后请他再把他所知道的有关我爷爷的史料给我讲讲。张主任一听顿时来了兴趣，还没上热菜就拿过酒瓶给两只杯子斟上，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小殷勤把盏。张主任率先举杯干了，一抹嘴说：你爷爷可真是个英雄，他被是人害死的。我一听这话似曾相识，原来是我奶奶那句结论性话语的重复，不禁暗自笑了。不过对这样的结论评价，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判断。

后来我奶奶补充了一个细节，那就是当我爷爷听着我奶奶的歌唱，不知不觉就跪了下去，接着就疯了一般以头抢地，直撞得额角鲜血直流。姨奶奶在一旁扭过脸去，也是泪如雨下。我奶奶冲上去生离死别地抱住他，哭得双肩发抖声嘶力竭。

▢朱仲祥

和张主任喝酒的意义在于，他提供了我爷爷被害后的情况，这是我暑假所忽视了的，当然也是我奶奶不可能知晓的。

话说曾经的交际花凌君如，那天从婚宴上回到刘公馆，居然害起了相思病，连日来意乱神迷寝食难安，只要眼睛一闭，我爷爷那英姿潇洒、倜傥风流的形象总出现在眼前，挥之不去。因此她地恨起了我奶奶，心想这妖精如何修来的，能够和这等英俊男子同床共枕做戏水鸳鸯。回想自己栖身在未老先衰的刘文彩身边，就像供人观赏的一只花瓶，心里生出不少惆怅和哀怨。特别是这刘文彩，大了自己整整二十岁，加上年轻时就无度，现在又染上，在床上表现差强人意，难灭她青春勃发的欲火，心里时常憋气和伤感。现在碰上了我爷爷这个冤家，她的如火山喷发，再也按捺不住呼呼直窜。

张主任学识渊博学养深厚，看问题就是不一般，懂得跳出张案看张案，懂得从复杂矛盾中找出主要矛盾，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。他用一句成语来指出这一事件的实质，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。此话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。

奶奶这个样子我只好忍一忍，利用这个时间我提供点别的背景材料，也就是从其它渠道收集的我奶奶嫁到张家的情况，用当前总结工作情况时的一句话，叫有喜有忧，喜忧参半。

对于这一天的事情，我奶奶的记忆细胞十分活跃，表达也十分清楚。她讲，农历七月十五这天，秦大篓按照刘文彩的，派了官到内，秘密我爷爷。

十七年春节，官在举行团拜会，我爷爷作为刘总处的得力和拜把子兄弟，自然在应邀之列。我爷爷紧靠官坐着，闲谈着，互道新禧共贺新年。

她说，三天后一对新人喜气洋洋地踏上。拥有如意郎君，不再借人篱下，我奶奶内心充满喜悦。

我奶奶讲到这里，我就知道我爷爷故事的就要到了。过后，我奶奶那句话的谜底就完全揭开了。我有些兴奋和期待。

喜的是我爷爷新婚之后对这小夫人特别宠爱，那段时间一天到晚和我奶奶泡在一起，带我奶奶游遍了宜宾城内外可游之处；忧的是我爷爷发现前三房妻子都心存不满有的可能，为了不致扫了他新婚情浓的兴，就把她们暂时赶回沙溪老家去了。可正是这样的安排，造成了我奶奶和三位姐姐之间的隔阂和怨怼，被她们背后叫做小妖精。

上午十一点，按照惯例，狱厨送来好酒好菜。我爷爷知道死期已近，一切都无可改变，心如死灰地饮用完备，狱中大榕树下的一块草坪。此时的草地上已铺好我奶奶抱来的大红毛毯。由于长时间身居阴冷的死牢，我爷爷的眼睛显然已经不适应屋子外的阳光。他眯缝着眼睛呆呆地望去，见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炙烤下，这鲜红的毛毯忽而幻化成一大朵盛开的鲜花，忽而呈现为一滩凝固的鲜血，十分扎眼触目惊心。

我奶奶听说后一定要跟了去。她穿了一身做新娘时的衣裙，抱了一张婚床上的大红毛毯，跌跌撞撞地来到关押我爷爷的死牢前，见我爷爷孤伶伶地蜷缩在潮湿狭小的里，已被得形销骨立。用我奶奶的话说，经过这四五个月的关押，原本健壮魁伟的我爷爷，已经瘦得厉害，风都吹得倒，不觉心里一酸，失声喊到有山夫君，我来给你送行了！话音未落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。我姨奶奶也在一旁伤心欲绝，那辛酸的场景可以想见。我爷爷一见他姐妹俩，也很悲痛流泪不止。三人隔窗相望，生离死别，肝肠寸断。

站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，爷爷坟茔旁还有几座杂草丛生的小土堆，不需看墓碑就知道是我爷爷几房太太的。但不知我奶奶百年之后，她是否也会选择长眠在这里？

我奶奶讲到这里，忽然说了句完整流畅表意清楚的话：戴绿帽子的滋味很不好受，而且这顶绿帽子是你爷爷和凌小姐联手给戴上的，一个是他的结拜兄弟，一个是他的心肝宝贝。现在面对这起通奸事件，刘文彩既难以释怀又难以处置，真是如鲠在喉。

刘湘貌似置身事外，其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，现在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愿，暗中高兴得手舞足蹈，于是决定再给刘文辉烧一把火，再次拿出重金，派人成都、宜宾两地的上街声讨，“倒刘”铺天盖地，声讨口号声此起彼伏，闹得沸沸扬扬如开了锅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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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想到我奶奶又以这句话做了开场白。但我没有去计较，只要她肯开金口讲话，只要她不再重复我爷爷被秦大篓带走那天的事情。

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故事，立即放下笔和本子，殷勤地摇着蒲扇。我奶奶显然沉在往事的漩涡中拔不出来，瞪着长有翳子的眼睛，出神地望着夏日深蓝的天空，久久不肯开口说话。

从宜宾沙溪回到嘉城，我的暑假就只剩一周了。我奶奶知道我要回省城上班了，便拉我坐在桂花树下，说一些这个年龄最爱说的惜别伤感的话，还不时地抹着眼眶。我也清楚自己是我爷爷留下的血脉，她老人家对我特别看重一些，自小疼爱有加。其实面对垂垂老矣的她，我也不舍得离开。奶奶去日苦多，现在是见一天少一天了。

我奶奶又瘪了瘪嘴，说，此时，有了解刘文彩阴损手段的人，好意暗示你爷爷：老兄，升得越高就摔得越重，你可千万要小心呀。可你爷爷得意感觉极佳，哪里听得进逆耳？我也为他感到高兴，幻想着将来进一步夫荣妻贵的好事，当晚还对他极尽十分的温存。

在凌小姐春风般温柔而坚韧的攻势下，我爷爷的心理防线一天天冰消雪融，最后手举白旗投进了她饥渴的怀抱。据说我爷爷有次把那点水交给凌小姐后，还躺在凌美人的腿上发出感慨，说我奶奶年龄太小过于青涩不解风情，好比一朵茉莉花，只有淡雅芳香，缺乏十足魅力；而凌小姐则是一朵艳丽的玫瑰，浓香袭人，风情万种，令人销魂与回味。我奶奶只应插在花瓶里欣赏，而凌小姐适合放在床上把玩。我奶奶说这是后来一次，凌小姐有意说来恶心她的，要不她哪里知道这些。

经过了这一次凶险，我爷爷依旧鬼迷心窍情网不知。同年秋九月，我爷爷托人从上海买回一架法兰西钢琴，派人送给凌君如做生日礼物，凌一见非常高兴，立即向我爷爷抛去一个媚眼，我爷爷也回她一个暧昧的飞眼。二人的眉来眼去，都被刘文彩看在眼里，胸中妒火呼呼燃烧，立即就想灭了这对奸夫淫妇，以泄他心头之愤。但杀了偷香窃玉的我爷爷他是真想，灭了凌君如这迷人的小妖精他舍不得。

我慢慢发现，张主任讲述的我爷爷的故事，和我奶奶提供的情况有不少出入，特别是在一些我爷爷和刘文彩私人交往的问题上，出入较大。一个是省上的文史专家，一个是事件的当事人，在此事上两个都是权威人士，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。后来还是我奶奶占了上风，我没有理由怀疑我奶奶讲述情况的真实性。

宴会开始前，刘总处缓缓站起身来，叫关掉咿咿呀呀的留声机，然后热情洋溢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，经请示省同意，任命我爷爷为宜宾地区稽征处长兼财税处长，全面协助总处工作，并保留禁烟局长职务。

其实平日的凌君如，被刘文彩管束得严，不怎么出门见人，如里的金丝雀一般，早憋得心里发慌。她有时无聊了，便走到窗口边观山景，下面经过的人偶尔能远远瞩目，能够一睹芳容便成幸事。凌小姐今天想乘机一展风采，便有意与总处隔席而坐，做出特行又美人落寞的样子，果然吸引了不少男女嘉宾的目光。正当她暗自陶醉时，却见新郎官携新娘子朝自己走来。遇见，不绝就在心里比起了高下。她见我奶奶花容月貌美若天仙，见新郎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，心里的滋味就酸酸辣辣地不好受。我奶奶也是女人，当然知道这总处宠妾内心的感受，心里又开始恢复了自信。

我爷爷听完宣判，不觉发出一声的长叹。这些年靠山吃山，倒买倒卖鸦片是真的，但都通过铁杆兄弟之手做得很隐蔽，没有一桩是自己是经手的，刘文彩不可能掌握；至于倒卖和贪污库银，我爷爷还想在上有所作为有所进步，不可能那么糊涂。说是收受贿赂倒也有其事，但都是小额度的人情往来。他们这是小题大做，我爷爷彻底看清了刘、秦二人的现实。

看到这十个字，我爷爷顿时明白事情败露，心里立即打起鼓来，但又强自镇定，顾左右而言他，感谢总处厚爱，兄弟受宠若惊。总处一定铭记，有山决不因有三妻四妾、而误了公务！官本想借此敲打敲打我爷爷，否则闹出去彼此脸上都不好过，可见我爷爷跟自己打起了马虎眼，他心中恨意又起。但在宾客云集的生日宴上，不得不怒火不便发作。

我奶奶又疾首地说，冤孽，这是冤孽啊！你爷爷本是聪明人，怎么一遇上那妖精就糊涂到如此地步？而我还被全然不知，竟然就没想到他们会走得这么近。我真傻！

我奶奶讲到这里，也淡然一笑，又解嘲说：我真傻！

说句实话，我也对爷爷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，家有如花美眷，竟还不能留住他那颗狂野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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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，其实这一切都是刘湘在背后。他在宜宾和省都安插了内线，密切注视着两位叔叔的一举一动，一有机会就盯准死穴大胆出手。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，刘湘更觉得形势的发展逐渐对自己有利起来，于是加强了对刘氏兄弟的，包括刘文彩横征暴敛滥杀，我爷爷马副官、结仇秦大篓、密会凌君如等情况，他都一清二楚。这次学生和市民反刘，包括张乔松写信写稿鸣不平，都是刘湘暗中派人推波助澜，为的是向刘文辉发难。因为他窥视刘文辉的地盘和已经很久了。

但刘文彩是谁？省的胞兄，川南的土！他岂能善罢甘休？

我在坟前拔了拔杂草，腾出一块空地来，然后在空地上摆好卤鸡肉、卤猪头等刀头和酒瓶、酒杯，先给我爷爷斟上满满一杯酒，然后点燃纸钱插上香烛，望着跳跃的火苗摇摆的青烟，以及青烟中纸鸢一般飞舞的纸灰，慢慢回味我爷爷一生的传奇经历，心里似乎有所触动。眼前的一抔黄土，的绝不仅仅是风流韵事，还有比风流韵事更深层次的，直接或间接影响历史进程或者朝向的东西。

我奶奶恨恨地说，可这凌君如是何许人也，岂肯放过看上的猎物？

他手拿烟枪想来想去，最后定下一计：只有拿这秦司令做，才能给一个交代。于是刘文彩很快，鉴于秦大篓乱用武力，现决定免去他第六混成旅长和宜宾城防司令。秦大篓一下成了光杆司令欲哭无泪，只得灰溜溜地解甲归田做员外去了。

等到公历六月或许是七月，这个时间我奶奶已经记不清楚了。反正这两月的一天上午，在狱中的我爷爷，突然接到所谓法院的《》：张有山犯有盗卖鸦片、，贪污庙产库银和田赋受贿三罪，确切，事实清楚，经本院审理裁定，三案并罚判处张有山死刑，经报请高院核准执行。

这天，刘总处在家里摆下酒宴，盛情邀请混成旅长秦大篓前来一聚。秦旅长因为马副官的案件，窃以为刘文彩跟自己有隔阂，心里不安了很久。此时官热情相邀，他受宠若惊惴惴赴宴。推杯换盏中刘文彩暗示秦大篓，这张有山吃红撑黑罪不该恕，你“君子报仇”的时机到了。

可就在这时，采访因我奶奶生病住院而中断了。

可那会是什么往事，能够让我奶奶进去呢？

作者：朱仲祥，男，1968年出生于四川夹江县人，四川作协会员，乐山市作协副。在《人民文学（特刊）》、《文学》、《四处文学》、《啄木鸟》等发表小说、诗歌、散文若干，出版散文随笔集多部和长篇小说《血色破晓》。

这可是川南地区第二把手的，们一起鼓掌羡慕不已。我爷爷顿感天上掉馅饼，忙向身边的刘深深鞠了一躬，然后挺直了身板话语铿锵地道，张某一定恪尽职守克己奉公，为一方社会安宁贡献绵薄之力，不负省刘的厚望，特别是不刘总处的关爱和栽培。

我就想，身在乱局和迷局之中，谁敢说自己就一点糊？

家庭问题毕竟是内部问题，有我强势的爷爷给镇住，一时也翻不了大浪。严重的问题来自于外部，来自于婚宴上我奶奶刚拜的师傅凌君如。我奶奶不肯言说的尴尬故事就卡在这里，这是她一辈子解不开的。但这段情节又不得不讲，如果绕开这段，我爷爷下面的故事就没法继续展开。所以我奶奶还是自己调整好心态，吞吞吐吐地讲了下去。

从地利和人和讲，刘文彩依旧独霸宜宾，着川南的生杀予夺。当时军阀混战局势紧张，他想快刀斩乱麻，尽早了结了“张案”。虽然我们张家不惜重金聘请律师，向南京国民最高法院提起，竭尽全力想为我爷爷翻案，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。很快的，高院批文下来了：张有山案件确切，人脏俱在，量刑适当，维持原判。说起这冷冰冰的十六字判决，就知道我爷爷命该如此大限已到。

其实这时候，中央也知道我爷爷案子处理不公，惹出一波又一波地。出于西南稳定大局计，怕惹恼了刘文辉这些军阀闹出更大乱子，只好对我爷爷父子被害案采取了冷处理，致使我爷爷的案子状告无门难雪。

这一年时局吃紧。川东刘湘的二十一军挥师向叔叔的二十四军步步逼近，川南“土”刘文彩也感到大势不妙，心里非常着急。除了着急自己的宝座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之外，更对报复我爷爷的事情放心不下。一旦刘湘进攻得利宜宾失守，自己的“杀张计划”必然落空，以后将难有机会雪洗这个。刘文彩一面将收刮的加紧运回大邑县安仁镇老家，一面紧锣密鼓实施雪耻计划。我奶奶不已地说，这狡猾的刘文彩知道，这当头自己不能出头露面，否则会让兄弟刘文辉更加被动。此时他想到了一个人，谋划了一个借刀的之计。

我奶奶刚出院身子弱，我不敢让她太受累，便提议休息一下明天再接着采访，可我奶奶对我的提议置若罔闻，她说，这刘文也真会选日子，把你爷爷的死期定在同年农历七月十五，也就是中元节，民间传说的开“鬼门关”这天。他简直就是爷，要在鬼门关前收了你爷爷的命回去。

几位太太见我奶奶如此，开始时还拿捏做派，不肯低头看她。足足僵持了十来天后，见我奶奶毕恭毕敬诚意，这才骑驴子下坡，一起回到了城里。奶奶道：如果那时节自己不去沙溪，在家看住你爷爷就好了。中国妇女就是这样善良，这件事本来是我爷爷的错，偏要检讨。

三月初的一天，正躺在床上过烟瘾的刘文彩，突然收到三封匿名信，我爷爷涉及三桩贫污受贿案件：第一是盗卖禁烟局收缴鸦片烟和；第二是贪污拍卖庙产和稽征库银；第三是田赋税契受贿。人证、俱在似乎如山的三桩，如三颗出膛的的子弹，朝着我爷爷嗖嗖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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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说不一定到坟前去火化，背着奶奶在老家附近找块空地烧了就行。但我决定要不辞辛劳，去叙府城外的沙溪走一趟，到我爷爷的坟前尽一份孝心。我后来想起自己的这一举动，开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，但后来就渐渐明白，自己这是想与我爷爷走得近一些，更深层次地去了解和读懂我爷爷。

那晚我有意呆在我奶奶床前，多陪陪她说说话。不知怎么的，我们又谈起了我爷爷，准确讲是我爷爷死后我奶奶的事情。

我家的往事（下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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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访中我有时想，我爷爷其实并非深爱我奶奶，只不过图的是她的年轻貌美，最多就是期望着奶奶能为张家添几个男丁，以传承他的血脉和家业，我奶奶也犯不着这么为他忠心耿耿，因为嫁到张家后她并没有过几天舒坦日子。但我也知道，爱情这东西，有时候就是没有理由。

梳理我奶奶的片言只语，笔记本电脑上出现了以下这样的文字：高院批文下来后，刘文彩专门召开记者会。面对刘家兄弟控制的几家的记者，刘文彩一脸戚然，有山，本人深感痛惜，但国法必须等等。

稿费头条一篇500元，非头条一篇300元，每个月还有评，首品苹果平板电脑。

我爷爷揉揉眯缝着的湿润的眼睛，心渐渐平静下来，如回家一般红毛毯盘脚而坐，一幅的泰然神情。官一看午时已到，便将手一挥，只听怦的一声枪响，一颗子弹就嗖嗖地向我爷爷飞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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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爷爷的坟茔夹杂在张氏家族的墓地中，我是在草丛中找了很久才找到的，还为此被纷乱的荆棘划破了裤腿和手指。我爷爷的墓碑还在，使我不至于搞错地方，只是原来高耸的土堆已有些塌陷，有几个洞穴森地出现在土堆旁，疑似老鼠或蛇们的杰作。

我奶奶趁机奉承道：小女子才疏学浅，却知尊卑长幼，我倒有心拜凌太太为师，学点唱念做打琴棋书画的本事，若不嫌弃请收我为徒。从现在起，我就改口称师傅了。凌君如一听要拜她为师，心里自然高兴，但出于身份教养，她习惯性地矜持着。可还没等凌君如假意推辞的话说出口，我奶奶已斟上酒先行礼了：师傅在上，请受一拜。我爷爷在一旁乐着，很满意我奶奶的机灵懂事，不觉悄悄捏了一下她的大腿，庚即也向凌君如敬酒三杯。旁边的刘文彩呵呵直笑，也觉得脸上有光。

古人有诗云：吾本一庶民，无意惹尘埃。我奶奶这真是撞见鬼了，活该倒霉！

但总处毕竟是总处，刘文彩自有其处事的方法。当晚，刘文彩在官邸设家宴为凌小姐庆祝生日，宴会之后特意将我爷爷留下，陪同凌君如搓麻将。可我爷爷和凌君如心猿意马急不可耐，心思根本没有用在麻将上，而是放在桌下大腿小腿的挨挨擦擦上。不时还要掉个牌，借了捡牌的机会往对方处摸上一把，只瞒了另二位不知情况。

午后的太阳热浪滚滚，庭院里没有一丝风儿吹过。我提起桌旁的水瓶，给奶奶的茶盅续上茶水，又抓起大蒲扇使劲摇着。奶奶端过茶盅喝着茶，心思却停留在前面的话题上。

点击可看：我家的往事（上篇）

我奶奶回到老院子，半躺在椅子上，听着悠长的蝉鸣，一脸的惬意舒坦。我奶奶自己拨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，陶醉似的嚼了嚼后，开了金口往下讲：你爷爷是川南一带的英雄，他是被人而死。

我奶奶自己摇着蒲扇讲，刘文彩捉奸失败，对你爷爷更加，真恨不得割下他的人头来。但这只是心里的想法，表面上他和你爷爷依然亲爱有加，令局外人羡慕。

我奶奶深深吸了一口茶，一仰脖子幽幽地说，一切看似很顺当很完美，却不想由此生出一段孽缘。

一回到省城里，我还找了几位文史专家，进一步完善关于我爷爷的史料。

官吸着鸦片御览了匿名信后，脸上闪过一丝冷笑。他立即召开处务会议，会上他高举着匿名信龙颜，声言要匡扶彻查此事，灭亲执法，并责成城防司令秦大旅长严肃查办。于是有了前面秦大篓带兵闯进张府的一番表演。

城防司令秦大篓，终归是武夫毕竟是武夫，完全没有一点性洞察力，面对刘文辉指令的压力，他显然红了眼，又带着一帮兵，气势汹汹地赶去，向开了枪，又有不少市民中弹倒下。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乱上添乱，民情更加汹涌澎湃，声讨之声一浪高过一浪

奶奶说到这天的喜宴，表述就特别流畅。她讲到了那天的许多细微处，记忆犹新历历在目。比如我爷爷在粗略应酬完各方宾客之后，拉上她径直朝坐在一旁的官爱妾凌君如走去。在这之前我爷爷就告诉过她，这凌君如原是欢场中的头牌，后来做了刘文彩朋友的情人，刘文彩见到她后便着了迷，硬是给占为己有，现在是总处的最爱。现在去给这位美人敬酒，其实是给刘文彩的面子。此时我奶奶举着酒杯抬眼望去，只见凌君如二十大几，额前一排刘海，两束齐胸秀发，眉青目秀，肌肤白嫰，体态轻盈，身着长裙，裘毛围脖，耳坠轻摇，说不尽的风情万种。特别是那梦幻般的眼神，如春睡初醒，迷死个人了，看得我奶奶顿然自感矮下去了不少。

我奶奶这时检讨自己的说，新婚的狂热过后，她的精力转移到如何处理好与几位姐姐的关系上去了。她亲自去沙溪老家拜望几位姨奶奶，还给她们每人送了礼物，说了许多谦恭的好话，然后力劝她们回到叙府城里的家。

当然我心中也曾掠过一丝困惑，可自己不懂也不好瞎猜疑。但古人讲，福兮祸所依，乐极必生悲，这道理我是懂的。话到这里我奶奶再次发出感叹：也怪我，没把自己心里的隐忧及时告诉他。我真傻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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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此一说，秦大篓顿感惊喜，马上信誓旦旦摩拳擦掌。刘秦二人在干掉我爷爷这件事上，一拍即合。但我爷爷是功臣、社会、精英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。刘文彩反复秦旅长，手脚做得必须干净，切忌露出破绽，否则会给刘添乱。对此秦大篓当然心知肚明，立即依计而行。

川大师生把张案印制成到处散发，部份师生本校学生、我爷爷的长子张乔松写文章声讨刘文彩，并写成新闻稿投到全国各大，替父呜冤。更有甚者，有人把大白纱灯笼写上“”四个大字，挂到刘文彩大门上。刘文辉正在穷于应付刘湘的军事进攻，这边刘文彩又给他添乱，非常恼火，责令这位兄弟赶紧残局。

我爷爷的之火也被凌君如彻底点燃，呼呼燃烧如火山喷发。后来他居然趁刘文彩外出的机会，冒险进到刘公馆和凌幽会。我爷爷进出总处，因他和刘总处是拜把子兄弟，大家都没有觉得不正常。可久走夜要撞鬼，有次我爷爷和凌小姐难耐疏于防范，被一家丁无意撞见。

我查阅了当时的一些档案和文章，了解到当时的一些情况，其中有很多对我爷爷案子的不利因素。从时局讲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时，适逢正忙于强化中央，拉拢讨好各军阀，无意得罪刘文辉。明知这是刘文彩在借刀消除情敌，只是了贪污违法之名，怪只怪张有山做事玩火。

奶奶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，就是年轻人也常的伤风感冒。好在我奶奶是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，几天以后就基本康复，嚷着闹着要回老院子去。我当然举双手赞成，因为我的暑假还剩下十来天了。尽管这样想问题有些对不住我奶奶。

奶奶说，我爷爷尸骨未寒，她就被几位姐姐撵出了张，也包括她的姐姐刘玉香，为了多分财产不顾亲情。我奶奶只得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，孑然一身回到了峨水租房子住。更要命的是这时候发现自己已有身孕。舅娘劝她打掉肚子里胎儿算了，要不以后不好再嫁。我奶奶不同意，硬是不顾一切生下了我父亲。后来为了生计，她不得不服从命运的安排，再嫁到嘉城这个生长着桂花树的院子里来

我奶奶说，从此凌君如以师徒关系，借口找我传授唱念做打、琴棋书画的技艺，经常出没于我们张家。我们家有台旧钢琴，你爷爷不仅会弹，还识五线谱，凌君如便要你爷爷教她学弹琴和认识乐谱。你爷爷看在总处分上，当然不能推辞。我也觉得这是你爷爷社交和的需要，加上这凌君如生性活泼讨人喜欢，我也高兴她的到来，感到自己在三位姐姐面前脸上有光。可没想这烟花女子打的是别的主意，一避开我的视线就对你爷爷百般献媚，表现出千种妩媚万般柔情，还时常向你爷爷诉说“苦衷”，责怪总处长期吸个鸦片抽空了身体，加上长期纵欲无度身体，和他睡在一起等于陪伴一具干尸，没有一点雨露滋润。特别是刘总处吸食鸦片的那个味，一闻见就恶心死了说着说着，楚楚可怜的泪眼巴望着我爷爷，一具软软的身子就靠了过来。你爷爷是过来人，哪里听得这么体己的倾诉，哪里受得了这等，心中早乱了方寸。但碍于她是总处爱妃、大哥的相好，他竭力克制着自己。

这家丁急于讨好总处，兴冲冲地跑去向刘文彩。刘文彩一听怒火中烧，立即就要兴师问罪，可又一想，这事张扬出去自己形象，还是冷处理较好。

可我奶奶毕竟涉世未深，哪里知道这些，只顾着和她的如意郎君卿卿我我，全然不管今后的事情。

张主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，自顾自地干了一杯，表演评书一般接着讲：话说这刘文彩真是鼠目寸光，惹出一摊子臭事他还不知，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休，买了杀手于深夜将你叔叔，也就是你爷爷和大太太所生的儿子张乔松，于四川大学学生公寓。他这样一干，可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，最高兴的人就数二十一军长官刘湘。

这时在刘公馆里，坐立不安的刘文彩，总算有了几分。他心知肚明自己上了别人的，是野心家刘湘在背后捣鬼。他这时才明白，不能继续扩大事态，再让刘湘抓住更多的，必须迅速改变战略，力主安抚息事宁人。但四川各处烽烟纷起，要平息事态谈何容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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