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美味那些事
我读小学的那个时代,零食其实是很匮乏的。我记得当时出来不久的 太阳 牌锅巴,大家都很爱吃,但要 7 毛 5 分一包,只能偶尔解馋,不可能一直拿来当零食。能吃到炒货摊上的一些瓜子、花生米(一般用报纸包一个三角包给你),已经很不错了。
当时我们放学后肚子会饿,经常会去买大饼:甜大饼是圆形的,里面有点白砂糖,一毛钱一个;咸大饼长条形,里面抹了点盐和葱花,一毛五分钱一个。
用地道西安人撕羊肉泡馍的纯正手法,将一个大饼撕成极细极碎的小块,然后放到衣服口袋或裤子口袋里,一点点用食指和中指撮出来吃。
这种天才的 化整为零 的方法,顿时打开了我的格局。原来一个大饼只能吃 2 分钟,现在一个大饼够我放学一路走回家吃上一个多小时。
直到有一天我妈看到我,问我扣扣索索从裤子口袋里掏什么东西在吃?当她发现是大饼碎屑时,瞪大了双眼,不知是恼怒还是怜惜还是内疚,竟然楞在当场,半晌说不了话。
那时的烤串摊,只有一个品种:一串串自行车钢圈上拆下的钢丝,串上比小拇指甲盖还小的几块肉,放在煤炭架上,用不知道哪次刷墙报废的油漆刷抹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油,撒上几把不知道是盐是胡椒是孜然的粉末,用不知道是不是从《济公》剧组直接拿来的蒲扇猛扇几把 —— 滋啦冒油,腾腾喷香。
一串一毛钱,多多少少同学们都买得起。如果有人跑到摊位前一下甩出一张两元钱的纸币(这面额的钱已经在几年前停止流通和兑换了),一把 20 多串(老板有时候还会送一串两串)攒在手里,满嘴冒油地在那边啃,肯定是会引来众人的啧啧赞叹。当然,如果能分出几把请同学们一起吃,那就更值得了。
我们这代,是经历过上海 正广和 汽水的那一代,我们叫 橘子水 。在那时候,洋饮料属于绝对奢侈品。
我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有一次去隔壁小伙伴家玩 —— 他的妈妈是第一批买了股票认购证的。当她打开冰箱,露出一排易拉罐装的可口可乐请我拿一罐喝的时候,我竟然茫然不知所措,半晌不敢伸手,仿佛人家是要我接受的是一张 100 万元的支票。
往后几年,可乐、雪碧、芬达开始普及了,但易拉罐装的还是舍不得喝的,更多喝的是一种所谓 可口可乐经典瓶 的那种小瓶装。我一直怀疑中国应该有一条隐秘的地下生产链条,不然这种小瓶装凭什么要比其他款型便宜很多?
有一段时间, 七喜 是我们小伙伴中的宠儿,相当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它广告里的那个小人很 酷 。我一直以为他叫 非洲 DIDO,想大概那里十分干旱,所以要喝饮料,后来才知道人家叫 Fido Dido,跟非洲没半毛钱关系。
至少在我们那片地区,似乎很少见到过 健力宝 的身影,但有种可乐,我们初中时踢完球是经常喝的,一喝就是一整瓶 —— 用装啤酒的瓶子灌的。一瓶也才 2 块钱,比可口可乐便宜多了。我一直以为叫 天应可乐 (应是繁写体),但现在回想起来,应该就是 天府可乐 。
到了高中的时候,有段时间特别流行喝 维他奶 ,软包装,1 块 5 一包。那时候我天天在学校参加晚自习,就会去学校小卖部买一包维他奶,放在课桌前,做几道数学参考题,就轻轻抿那么一口 —— 一包维他奶能抿上两小时。
那时候五角场翔殷电影院对面、55 路终点站附近有一家卖冰霜的,5 毛钱一小杯,菠萝味。我当时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吃的冷饮?
每次都舍不得吃一口完整的,挖一小勺,用上嘴唇去慢慢抹,抹一点,抿一点,直到苦心节省下来的冰霜都化成了冰水。
大名鼎鼎的 光明牌 中砖,在我们那时候是属于奢侈品,一般不吃的。我们吃的最多的,是 1 毛钱一根的橘子 棒冰 ,以及 1 毛 5 一根的奶油雪糕。橘子棒冰其实比较解渴,但不能吮吸 —— 一吸,就把里面的糖精乃至色素全都吸出来了。吸时一时爽,最后留下一截白花花没有任何味道和颜色的冰块,也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。
价格再往上一点,当时有传统 三件套 :4 毛 5 分一根的 娃娃脸 雪糕:挺好一个人脸,越舔越融化,五官越变形,总让人想起《雪孩子》;4 毛 5 钱一根的 鸳鸯雪糕 ,贵有贵的道理:人家是 双子星座 ,有两根棒子两截雪糕,可以一拗二分着吃的;再贵一点的我们叫 紫雪糕 ,价钱忘了,就是奶油雪糕外面裹着一层巧克力皮,当时已经是很惊艳了,属于雪糕中的 贵族 ,轻易不吃的。
我记得有段时间各大冷饮店还推出一种长棍状的奶油雪糕,镶嵌着葡萄干或菠萝,名字叫 冷狗 —— 我也不知道这和狗有什么关系。价格不贵,分量又足,所以一度很受欢迎。
有时候, 冷狗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会非常冰,如果旁边恰好有女生们在,有些男生就会把舌头舔上去 —— 低温会造成舌头黏在 冷狗 上拔不下来。这大概也算一个节目,因为这时候往往女生们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。
小学五年级的时候,有一次几个小伙伴一起到一个同学家去玩,到了中午饭点,他妈妈居然关照他: 去吧,就去弄堂口那家饭店,请你同学好好吃点。
我们当时就震惊了:这是要下馆子?!我们一般去同学家,也就家长煮点馄饨下点面条啊…… 结果那天不仅下了馆子,那同学还点了一桌子菜。我人生第一次吃的 松鼠鲈鱼 就是在那次吃到的,至今印象深刻: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好吃的菜?
我记得高中校门口有一家叫 柳林饭店 ,老板和老板娘人很好,菜给得足,价格经常抹零。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个月总要去那里吃几次,每次基本四个菜:椒盐排条,鱼香肉丝,麻婆豆腐,蒜泥空心菜。有时还会一起分享一瓶啤酒 —— 嚯,当真是有大人的感觉了。
高三那年,因为提前保送,自然要请客,在那家饭店包厢摆了一大桌,请了十几个要好的同学,点了无数菜,喝掉两箱啤酒,总共花了 280 元钱 —— 记得清楚,是因为当时对我而言是笔巨款了。
因为我家也经常去那家吃,所以后来那家老板夫妇和我们家也成了朋友。那家夫妇挺会做人的,记得有一次托我妈办件什么事,来家里送礼,顺带把他们女儿带来了我家。那时他们女儿五岁左右,我就在房间里教她用 Windows 自带的 画图 画画,她画了好几张,我都帮她起好名字存了下来。走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不肯走,还哭了鼻子。
我们吃肯德基,是很有仪式感的:那时候每年成龙都会出一部贺岁片,我们会相约一起去电影院看,散场后到影院旁的一家肯德基聚餐。一般是一人一个套餐:一个汉堡,一包薯条,加一对鸡翅,大概 14 元~16 元左右。一对鸡翅是肯定不够的,只是刚把馋虫勾出来了而已,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就这样推门离开了 —— 不是意志力坚强,而是囊中羞涩。
至于麦当劳,更多是一个聊天和看书的地方。刚读大学的时候,痞子蔡的《第一次亲密接触》红遍海峡两岸的年轻人圈子,麦当劳在他笔下被赋予了一层特别的含义,已经超出 饮食 的范围了。
现在的肯德基和麦当劳比原来的品种要丰富多了,我相信口味肯定也不会下跌,而现在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点上一大桌了。
写着写着,各种关于吃的本身,背后的故事和人就会源源不断冒出来。其实还没写的有很多:方便面,干脆面, 鼻头污 (沪语俗语,其实就是盐津枣),万年青饼干,动物饼干,自制蛋卷…… 以及第一次吃自助餐,吃日料,吃西餐,吃粤菜,各种关于美味的回忆扑面而来。
不过你们应该会发现:只要你不是真正职业意义上的美食家,那么当你回忆某款美味的时候,总是会难免想起吃这道美味时所处的环境,当时的事,相伴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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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编辑:白守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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